第8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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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2 章
82.
這年除夕夜，漫天大雪，上京的所有道路都被白皚皚鋪滿，走出門便要被冷風刮得連連低嘶。氣象原因，加上裴煦自己的私心，他下旨讓百官今夜不必進宮，各自在府上陪伴家人慶賀。
不過季枝遙這邊，盡管是喜慶的日子，她仍然很早便頂著風雪從公主府前往春杏堂。
明澈比她去的早，已經把內堂的炭盆烤起來，進屋後暖烘烘的，方才在外面凍得發緊的臉瞬間得以放松。
“記得上個月來找你保胎那位王夫人嗎？”明澈坐在爐火邊，右手一絲不茍地扇著扇。
季枝遙點頭，很快回答：“記得，她是我這個月接手的第一個懷娠婦人，來的時候臉慘白得跟紙一樣。”她停頓片刻，覆有些緊張地問：“她怎麽了，出事了？”
明澈無奈地笑了笑，“盼著點人好！”
“她昨日午後發動，夜裏便生了一個健康的孩子。雖生得早了些，所幸母女平安，她的夫君也悉心照料，一大早便來我這兒買了些補氣血的藥材要回去熬給他夫人喝。”
季枝遙聽後面似是松了口氣，面上露出一抹笑：“平安便好。”
每個時令似乎有它的高發病。自從開始下雪，不慎在路上摔倒的人便越來越多，早晨看了七八個病人，都是來看跌撲損傷的。
明澈力氣大，也善用巧勁。季枝遙之前發現後，便找裴煦要了許多骨傷醫籍，如今他也算掌握了大部分基礎處理手法，來看過的病人沒有說不好的。
過了會兒，玉檀和陳觀也從外面回來。陳觀手裏拿著一個紙袋子，遠遠便聞到一股香氣。
季枝遙眼睛瞬間亮了些，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急迫，“你手裏拿了什麽？”
“哦，”陳觀把東西拿在手上掂了掂，“有個人記得你喜歡吃，剛從宮裏出來就讓替你買回來了。”
她聽後笑了一下，伸手接過，拆開袋子給他們每人都分了一碗，“這個真的很好吃誒，尤其是現在天這麽冷，抱著熱乎乎的烤栗子，你們不會覺得很幸福嗎？”
玉檀拼命點頭表示認同：“這上面還淋了糖霜，真的太香了！”
明澈試圖感受姐姐說的，不過咬了一口便被這甜度齁到，立刻皺了下眉，“太甜了。”
陳觀朝他露出一個“還是我有先見之明”的表情。
“哦對了。剛才他讓我問你，今夜要不要進宮一同用膳。”
季枝遙：“除夕不是慣例宴請百官麽？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。”
“取消了，陛下說今夜是家人團圓的日子，讓大家自己回去陪伴妻兒。”
這倒是聞所未聞，季枝遙邊想邊咬了口栗子。不過裴煦確實是一個很大膽的人，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。
季枝遙視線悄悄看了眼旁邊看似面色平淡的明澈，他假裝認真地扇著爐火，卻連上面的鍋在一直往外溢湯水都沒察覺。
這是他們姐弟團圓的第一個除夕，他好像找到了家人，又好像只是一個局外人。可是這又怪誰呢，季枝遙說過的，他們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。
過了會兒，季枝遙讓玉檀端來一盆溫水洗手。她清理指尖時，隨意開口：“除夕自然要和家人一起。”
陳觀等了半天還以為她要拒絕，聞言，準備轉身回去準備。不過又聽到她叫住自己，“等會兒。”
“阿澈，你要和我一起進宮嗎？”
明澈麻木扇風的手忽然停住，有些狐疑地偏頭，對上她的視線：“陛下應該只想見你。”
“但我想陪你，知安也成日念叨想見舅舅。”她看著明澈輕聲說，“沒關系的，你若是不去……”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他搶在季枝遙開口前出聲，許是這話說的太快，他過了會兒立刻解釋：“我只是想陪你和知安，不代表我對那個人沒意見。”
他指的是裴煦。
季枝遙自然知道，轉頭看向陳觀：“去忙吧。”
陳觀似乎想說什麽，欲言又止。不過見季枝遙眼神堅定，終究是沒說。
夜裏，季枝遙和明澈一同進宮。到月漣居時，她見桌上多了一副碗筷，便知陳觀已經將消息帶到了。
裴煦還在長門宮沒過來，只裴知安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茶幾邊自己下棋玩。季枝遙看了他一眼，隨後伸手輕推了明澈一把。
明澈面上閃過一絲不知所措，不過很快就被裴知安自己化解了。
“舅舅？”他視線往旁邊看，臉上的笑意更深：“娘親！”
他趕緊跳下來給季枝遙行禮，過後，又規規矩矩地朝明澈問安。好像只一段時間沒見，裴知安又懂事了很多。
“娘親想看書，讓舅舅陪你玩。”
裴知安先是失落地撇了撇嘴，之後又滿懷期待地擡頭看向明澈，語氣有些乞求：“舅舅，你能陪我嗎？”
明澈很少和這麽小的孩子接觸，並且別的不說，裴知安是真的十分可愛，讓人無法拒絕。於是他很快應下來，陪他到旁邊棋桌上下棋。
他們倆在旁邊時不時發出一聲大笑，裴知安小臉笑得通紅，還會左右蹬腿說“舅舅耍賴！”
明澈小時候本就是個很幼稚貪玩的，聽後自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告訴他這是策略。
季枝遙在旁邊聽的無奈又好笑，真怕知安被明澈給帶壞了。
雪越下越大，天色也很暗。
季枝遙原本坐著在翻書，過了會兒忍不住站起來抱著暖爐在門邊踱步，時不時看向外邊的風雪。
擡頭四五次，終於在下一次擡眸時撞見那個暗色的身影。陳栢在旁邊給他打著傘，薄薄的紙傘好似要與急風較勁般，遠看著覺得陳栢十分費力。
裴煦微斂著眉，右手提起袍角，見到門前的身影後，腳下不禁走快兩步。一進門，便拍掉自己身上的落雪。
“怎麽站在外面，別凍著了。”他一身寒氣，可眼眸溫柔，季枝遙望著他雙眼良久，之後低頭把手裏一直抱著的小暖爐塞到他手中。
“我見風雪大，有些擔心。”她回答裴煦的問題。
“只是走慢些罷了，不打緊的。”他握了握手裏暖暖的爐子，跟在季枝遙身後走到殿內。
裴知安似是有些玩瘋了，一直和明澈旁若無人地歡笑，連裴煦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。
季枝遙原想將人叫過來請安，被裴煦伸手攔了攔，“讓他玩就是，近來太傅逼得緊，他許久沒有這麽開心。”
她微緊了下眉，開始想這位太傅到底有多厲害，能將裴知安這樣的頑皮孩子教導得如此聽話。
“那我讓人去傳膳了。”她輕聲說。
裴煦看了眼玉檀，玉檀微蹲得令，轉頭往小廚房走。
只這空檔，裴煦將季枝遙帶到屏風之後，她正疑惑，後腰便被人輕輕一帶，下巴微擡起碰到他的脖側。
腰上的力道緩緩收緊，季枝遙能感覺到他渾身在一點點放松。
“累了？”
裴煦默了默，如實講，“有一點。”
今年雪下得很大，連上京都出現了罕見的暴風雪，更不說更偏北的地方。前幾日一早便有許多人急報雪災，朝廷緊急派出許多人馬前去賑災。團圓之夜終被迫與家人分離，他竟有些覺得不忍。
“待賑災的官員回來，讓他們休沐幾日便是。誰也不想這時候出事，正受雪災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。”
裴煦嗯了一聲，沒能再抱一會兒，便被季枝遙擡手輕推開。見他眼底有些不舍，出口解釋：“裴知安還在呢。”
偏頭看裴知安還在和明澈下棋，不過倒是被旁邊端菜的宮女們吸引去註意。
“今晚你走嗎？”他問。
“怎麽？”季枝遙笑著反問，“不想讓我走？”
“不想。”裴煦回得直白，聲音中甚至有些委屈，“你很久沒陪我了。”
“……”她有些無語地翻了他一眼，不理會他，徑自繞出屏風。
“娘親？”裴知安累了，正站在桌邊喝茶，眨了眨眼睛，之後又顫了下聲，看著後面走出來的人，“父皇！”
“兒臣參見父皇。”他跪下，根本不知道父皇什麽時候來的。
明澈剛才看到了裴煦，只不過看他沒有要過來的意思，就也沒提醒裴知安。
“參見陛下。”明澈頓了頓，也彎身行禮。
裴煦嗯了聲讓他們起來，“坐吧。”
明澈和裴煦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壁，兩人雖然在一張桌上用膳，卻好像水火不容。
若非裴知安的存在，明澈絕對不會再讓季枝遙跟裴煦有什麽聯系。如今看他對姐姐確實沒什麽過分之處，才一直沒再主動說什麽。
“你倆喝不喝酒。”季枝遙觀察了一下，忽然想起以前在嶺南時，師父和自己閑聊時說過，男人之間拉近距離最好的方法便是喝酒。
只不過他們倆酒量都不錯，季枝遙提出來後也有些忐忑。
不過他們兩人對視後，都欣然點頭同意。看著一壇壇酒搬進來，小知安驚得張大了小嘴巴：“娘親！是不是太多了！”
“沒事。”她掃了一眼，“他們倆不喝這麽多醉不倒。”
裴知安一臉半信半疑，過了會兒，見宮女給他們倒酒，他悄悄把自己的杯子也往前推了推。
季枝遙隨意擡指在桌上敲了敲，宮女假意不知，也往裴知安杯子裏裝了些。他以為自己計劃得逞，十分小心地慢慢把杯子挪回自己身邊，視線偶爾瞟瞟周圍。
他們好像都沒發現，他松了口氣。低下頭時，桌上三個大人都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明澈拿起酒杯，遲疑片刻，朝裴煦微微舉起：“陛下，請——”
裴煦亦拿起酒杯朝他回禮，隨即一飲而盡。
季枝遙就這麽看著這兩人一杯接一杯，面色從未變過，始終那樣自如。反倒是中途貪杯喝了幾杯的季枝遙和裴知安困得睜不開眼，昏昏欲睡。
裴煦和明澈都喝得有些熱，褪了外袍，還在繼續。
中途裴煦讓宮女把他們兩人送回房間休息，只剩他們兩個大男人獨處於一室中。
明澈率先放下酒杯，看向他的目光難免失了往日的偽裝。質疑和不喜直白地表達出來，裴煦卻始終平靜。
“你會一直對她好嗎？我很不相信你，你接近她到底是因為喜歡，還是只是疲於尋找下一個適合的女人？”
“這些孤不需要同你證明，我對她的感情比你想象中的長久些。”
“你對她的羞辱是真實存在的，包括現在，她還要因為公主這個身份被旁人說閑話。若你真心待她，就應該有改變。”
“孤尊重她的抉擇，她不想做這個公主，同孤說一聲便可以不是；有人羞辱，孤會追查流言源頭。人多嘴雜，這些需要花時間處理。”
“她也是這麽跟我說的，可為何我覺得你還是這麽不可信呢……”明澈喃喃道。
裴煦沒立刻說話，將杯中酒飲盡，起身。
“孤會做好。”
裴煦起身走去季枝遙房裏時，始覺腳下有些輕浮，竟會有醉意。推門，桌上放著幾張紅紙，上面的畫有的驚喜漂亮，有的粗枝大葉，一眼便知哪些出自她，哪些出自裴知安。
床帳已經落下，她已經睡了。裴煦命人備水，獨自安靜地泡在溫熱水中沐浴。
從前他洗身很快，洗幹凈便會出浴。不過跟季枝遙一起後，他被帶的也喜歡上浸泡的感覺，好像這樣便能讓身心更加放松與舒暢。
後面有腳步聲，拖拖沓沓的。
“裴煦？你在裏面麽……”她應該探頭看了看，卻沒聽到他回答。
他眼睫微顫，沒應聲。
“裴煦？”腳步聲繞過屏風，走了過來。
她緩緩靠近，他的心跳也逐步加快。直到她微涼的指尖輕輕碰到他肩膀，他才緩緩睜眼。
“到床上睡，別著涼了。”說完，她轉身去拿旁邊的寢衣。方轉身，她後腰處落下一情不重的力道。他的手掌很大，季枝遙又瘦，一握便能覆蓋一半的皮膚。
酥麻感由頭頂鉆至腳尖，她有些僵硬地轉身，看見他明顯困倦的眼。
“你都醉成這樣了……”
“沒醉。”他說。
“可你看起來很累，好像要睡著了。”
裴煦把她往自己這邊輕輕拉了一下，手指展開，輕一下重一下的緩緩揉著她的腰身。
寢衣擦著皮膚，發出很細微的聲響。身前的人緩緩將手搭在木桶邊上，微抿住唇。
“再洗一次吧。”他輕聲說，隨手解了她的腰帶，起身將人抱進浴桶。
她坐在裴煦腿上，上身有點冷。體內冷熱交替，讓她禁不住顫了顫。
“冷麽……”他邊說邊往她身上緩緩澆了些熱水，順手便將旁邊未動的花瓣撒到她的後背上。
過了會兒，他慢慢屈起膝蓋，身前人咽嗚一聲，雙手抓著他肩膀，眼裏有些無措與迷離。
季枝遙頭發沾了水，黏在肩頭，水中的部分在水面上纏繞漂浮，細軟的發尾一下一下地掃過他的手臂和肩膀。
“剛才，”她急促地仰頭呼吸一口，調整好，顫聲繼續，“明澈有和你說什麽嗎……”
“有，他讓我對你好些。”裴煦凝眸看著眼前臉色有些紅的人，擡手按住她後背讓她靠自己近一些，低頭吻住她的唇。
季枝遙的指甲深深嵌進他後背，水面浮沈，頭發近乎全濕透了。出浴時，整個人像被抽去骨頭，趴在他肩頭沈沈地呼吸。
“一點都不好……”她欲哭無淚地控訴。
裴煦將人放到床榻上，到桌邊喝了口水，再餵她也喝了點。
之後，俯身到她耳邊低聲說：“那繼續——”
微醺裴狗鴛鴦浴調/情:D
番外難產中嗚嗚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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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2.
這年除夕夜，漫天大雪，上京的所有道路都被白皚皚鋪滿，走出門便要被冷風刮得連連低嘶。氣象原因，加上裴煦自己的私心，他下旨讓百官今夜不必進宮，各自在府上陪伴家人慶賀。
不過季枝遙這邊，盡管是喜慶的日子，她仍然很早便頂著風雪從公主府前往春杏堂。
明澈比她去的早，已經把內堂的炭盆烤起來，進屋後暖烘烘的，方才在外面凍得發緊的臉瞬間得以放松。
“記得上個月來找你保胎那位王夫人嗎？”明澈坐在爐火邊，右手一絲不茍地扇著扇。
季枝遙點頭，很快回答：“記得，她是我這個月接手的第一個懷娠婦人，來的時候臉慘白得跟紙一樣。”她停頓片刻，覆有些緊張地問：“她怎麽了，出事了？”
明澈無奈地笑了笑，“盼著點人好！”
“她昨日午後發動，夜裏便生了一個健康的孩子。雖生得早了些，所幸母女平安，她的夫君也悉心照料，一大早便來我這兒買了些補氣血的藥材要回去熬給他夫人喝。”
季枝遙聽後面似是松了口氣，面上露出一抹笑：“平安便好。”
每個時令似乎有它的高發病。自從開始下雪，不慎在路上摔倒的人便越來越多，早晨看了七八個病人，都是來看跌撲損傷的。
明澈力氣大，也善用巧勁。季枝遙之前發現後，便找裴煦要了許多骨傷醫籍，如今他也算掌握了大部分基礎處理手法，來看過的病人沒有說不好的。
過了會兒，玉檀和陳觀也從外面回來。陳觀手裏拿著一個紙袋子，遠遠便聞到一股香氣。
季枝遙眼睛瞬間亮了些，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急迫，“你手裏拿了什麽？”
“哦，”陳觀把東西拿在手上掂了掂，“有個人記得你喜歡吃，剛從宮裏出來就讓替你買回來了。”
她聽後笑了一下，伸手接過，拆開袋子給他們每人都分了一碗，“這個真的很好吃誒，尤其是現在天這麽冷，抱著熱乎乎的烤栗子，你們不會覺得很幸福嗎？”
玉檀拼命點頭表示認同：“這上面還淋了糖霜，真的太香了！”
明澈試圖感受姐姐說的，不過咬了一口便被這甜度齁到，立刻皺了下眉，“太甜了。”
陳觀朝他露出一個“還是我有先見之明”的表情。
“哦對了。剛才他讓我問你，今夜要不要進宮一同用膳。”
季枝遙：“除夕不是慣例宴請百官麽？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。”
“取消了，陛下說今夜是家人團圓的日子，讓大家自己回去陪伴妻兒。”
這倒是聞所未聞，季枝遙邊想邊咬了口栗子。不過裴煦確實是一個很大膽的人，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。
季枝遙視線悄悄看了眼旁邊看似面色平淡的明澈，他假裝認真地扇著爐火，卻連上面的鍋在一直往外溢湯水都沒察覺。
這是他們姐弟團圓的第一個除夕，他好像找到了家人，又好像只是一個局外人。可是這又怪誰呢，季枝遙說過的，他們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。
過了會兒，季枝遙讓玉檀端來一盆溫水洗手。她清理指尖時，隨意開口：“除夕自然要和家人一起。”
陳觀等了半天還以為她要拒絕，聞言，準備轉身回去準備。不過又聽到她叫住自己，“等會兒。”
“阿澈，你要和我一起進宮嗎？”
明澈麻木扇風的手忽然停住，有些狐疑地偏頭，對上她的視線：“陛下應該只想見你。”
“但我想陪你，知安也成日念叨想見舅舅。”她看著明澈輕聲說，“沒關系的，你若是不去……”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他搶在季枝遙開口前出聲，許是這話說的太快，他過了會兒立刻解釋：“我只是想陪你和知安，不代表我對那個人沒意見。”
他指的是裴煦。
季枝遙自然知道，轉頭看向陳觀：“去忙吧。”
陳觀似乎想說什麽，欲言又止。不過見季枝遙眼神堅定，終究是沒說。
夜裏，季枝遙和明澈一同進宮。到月漣居時，她見桌上多了一副碗筷，便知陳觀已經將消息帶到了。
裴煦還在長門宮沒過來，只裴知安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茶幾邊自己下棋玩。季枝遙看了他一眼，隨後伸手輕推了明澈一把。
明澈面上閃過一絲不知所措，不過很快就被裴知安自己化解了。
“舅舅？”他視線往旁邊看，臉上的笑意更深：“娘親！”
他趕緊跳下來給季枝遙行禮，過後，又規規矩矩地朝明澈問安。好像只一段時間沒見，裴知安又懂事了很多。
“娘親想看書，讓舅舅陪你玩。”
裴知安先是失落地撇了撇嘴，之後又滿懷期待地擡頭看向明澈，語氣有些乞求：“舅舅，你能陪我嗎？”
明澈很少和這麽小的孩子接觸，並且別的不說，裴知安是真的十分可愛，讓人無法拒絕。於是他很快應下來，陪他到旁邊棋桌上下棋。
他們倆在旁邊時不時發出一聲大笑，裴知安小臉笑得通紅，還會左右蹬腿說“舅舅耍賴！”
明澈小時候本就是個很幼稚貪玩的，聽後自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告訴他這是策略。
季枝遙在旁邊聽的無奈又好笑，真怕知安被明澈給帶壞了。
雪越下越大，天色也很暗。
季枝遙原本坐著在翻書，過了會兒忍不住站起來抱著暖爐在門邊踱步，時不時看向外邊的風雪。
擡頭四五次，終於在下一次擡眸時撞見那個暗色的身影。陳栢在旁邊給他打著傘，薄薄的紙傘好似要與急風較勁般，遠看著覺得陳栢十分費力。
裴煦微斂著眉，右手提起袍角，見到門前的身影後，腳下不禁走快兩步。一進門，便拍掉自己身上的落雪。
“怎麽站在外面，別凍著了。”他一身寒氣，可眼眸溫柔，季枝遙望著他雙眼良久，之後低頭把手裏一直抱著的小暖爐塞到他手中。
“我見風雪大，有些擔心。”她回答裴煦的問題。
“只是走慢些罷了，不打緊的。”他握了握手裏暖暖的爐子，跟在季枝遙身後走到殿內。
裴知安似是有些玩瘋了，一直和明澈旁若無人地歡笑，連裴煦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。
季枝遙原想將人叫過來請安，被裴煦伸手攔了攔，“讓他玩就是，近來太傅逼得緊，他許久沒有這麽開心。”
她微緊了下眉，開始想這位太傅到底有多厲害，能將裴知安這樣的頑皮孩子教導得如此聽話。
“那我讓人去傳膳了。”她輕聲說。
裴煦看了眼玉檀，玉檀微蹲得令，轉頭往小廚房走。
只這空檔，裴煦將季枝遙帶到屏風之後，她正疑惑，後腰便被人輕輕一帶，下巴微擡起碰到他的脖側。
腰上的力道緩緩收緊，季枝遙能感覺到他渾身在一點點放松。
“累了？”
裴煦默了默，如實講，“有一點。”
今年雪下得很大，連上京都出現了罕見的暴風雪，更不說更偏北的地方。前幾日一早便有許多人急報雪災，朝廷緊急派出許多人馬前去賑災。團圓之夜終被迫與家人分離，他竟有些覺得不忍。
“待賑災的官員回來，讓他們休沐幾日便是。誰也不想這時候出事，正受雪災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。”
裴煦嗯了一聲，沒能再抱一會兒，便被季枝遙擡手輕推開。見他眼底有些不舍，出口解釋：“裴知安還在呢。”
偏頭看裴知安還在和明澈下棋，不過倒是被旁邊端菜的宮女們吸引去註意。
“今晚你走嗎？”他問。
“怎麽？”季枝遙笑著反問，“不想讓我走？”
“不想。”裴煦回得直白，聲音中甚至有些委屈，“你很久沒陪我了。”
“……”她有些無語地翻了他一眼，不理會他，徑自繞出屏風。
“娘親？”裴知安累了，正站在桌邊喝茶，眨了眨眼睛，之後又顫了下聲，看著後面走出來的人，“父皇！”
“兒臣參見父皇。”他跪下，根本不知道父皇什麽時候來的。
明澈剛才看到了裴煦，只不過看他沒有要過來的意思，就也沒提醒裴知安。
“參見陛下。”明澈頓了頓，也彎身行禮。
裴煦嗯了聲讓他們起來，“坐吧。”
明澈和裴煦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壁，兩人雖然在一張桌上用膳，卻好像水火不容。
若非裴知安的存在，明澈絕對不會再讓季枝遙跟裴煦有什麽聯系。如今看他對姐姐確實沒什麽過分之處，才一直沒再主動說什麽。
“你倆喝不喝酒。”季枝遙觀察了一下，忽然想起以前在嶺南時，師父和自己閑聊時說過，男人之間拉近距離最好的方法便是喝酒。
只不過他們倆酒量都不錯，季枝遙提出來後也有些忐忑。
不過他們兩人對視後，都欣然點頭同意。看著一壇壇酒搬進來，小知安驚得張大了小嘴巴：“娘親！是不是太多了！”
“沒事。”她掃了一眼，“他們倆不喝這麽多醉不倒。”
裴知安一臉半信半疑，過了會兒，見宮女給他們倒酒，他悄悄把自己的杯子也往前推了推。
季枝遙隨意擡指在桌上敲了敲，宮女假意不知，也往裴知安杯子裏裝了些。他以為自己計劃得逞，十分小心地慢慢把杯子挪回自己身邊，視線偶爾瞟瞟周圍。
他們好像都沒發現，他松了口氣。低下頭時，桌上三個大人都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明澈拿起酒杯，遲疑片刻，朝裴煦微微舉起：“陛下，請——”
裴煦亦拿起酒杯朝他回禮，隨即一飲而盡。
季枝遙就這麽看著這兩人一杯接一杯，面色從未變過，始終那樣自如。反倒是中途貪杯喝了幾杯的季枝遙和裴知安困得睜不開眼，昏昏欲睡。
裴煦和明澈都喝得有些熱，褪了外袍，還在繼續。
中途裴煦讓宮女把他們兩人送回房間休息，只剩他們兩個大男人獨處於一室中。
明澈率先放下酒杯，看向他的目光難免失了往日的偽裝。質疑和不喜直白地表達出來，裴煦卻始終平靜。
“你會一直對她好嗎？我很不相信你，你接近她到底是因為喜歡，還是只是疲於尋找下一個適合的女人？”
“這些孤不需要同你證明，我對她的感情比你想象中的長久些。”
“你對她的羞辱是真實存在的，包括現在，她還要因為公主這個身份被旁人說閑話。若你真心待她，就應該有改變。”
“孤尊重她的抉擇，她不想做這個公主，同孤說一聲便可以不是；有人羞辱，孤會追查流言源頭。人多嘴雜，這些需要花時間處理。”
“她也是這麽跟我說的，可為何我覺得你還是這麽不可信呢……”明澈喃喃道。
裴煦沒立刻說話，將杯中酒飲盡，起身。
“孤會做好。”
裴煦起身走去季枝遙房裏時，始覺腳下有些輕浮，竟會有醉意。推門，桌上放著幾張紅紙，上面的畫有的驚喜漂亮，有的粗枝大葉，一眼便知哪些出自她，哪些出自裴知安。
床帳已經落下，她已經睡了。裴煦命人備水，獨自安靜地泡在溫熱水中沐浴。
從前他洗身很快，洗幹凈便會出浴。不過跟季枝遙一起後，他被帶的也喜歡上浸泡的感覺，好像這樣便能讓身心更加放松與舒暢。
後面有腳步聲，拖拖沓沓的。
“裴煦？你在裏面麽……”她應該探頭看了看，卻沒聽到他回答。
他眼睫微顫，沒應聲。
“裴煦？”腳步聲繞過屏風，走了過來。
她緩緩靠近，他的心跳也逐步加快。直到她微涼的指尖輕輕碰到他肩膀，他才緩緩睜眼。
“到床上睡，別著涼了。”說完，她轉身去拿旁邊的寢衣。方轉身，她後腰處落下一情不重的力道。他的手掌很大，季枝遙又瘦，一握便能覆蓋一半的皮膚。
酥麻感由頭頂鉆至腳尖，她有些僵硬地轉身，看見他明顯困倦的眼。
“你都醉成這樣了……”
“沒醉。”他說。
“可你看起來很累，好像要睡著了。”
裴煦把她往自己這邊輕輕拉了一下，手指展開，輕一下重一下的緩緩揉著她的腰身。
寢衣擦著皮膚，發出很細微的聲響。身前的人緩緩將手搭在木桶邊上，微抿住唇。
“再洗一次吧。”他輕聲說，隨手解了她的腰帶，起身將人抱進浴桶。
她坐在裴煦腿上，上身有點冷。體內冷熱交替，讓她禁不住顫了顫。
“冷麽……”他邊說邊往她身上緩緩澆了些熱水，順手便將旁邊未動的花瓣撒到她的後背上。
過了會兒，他慢慢屈起膝蓋，身前人咽嗚一聲，雙手抓著他肩膀，眼裏有些無措與迷離。
季枝遙頭發沾了水，黏在肩頭，水中的部分在水面上纏繞漂浮，細軟的發尾一下一下地掃過他的手臂和肩膀。
“剛才，”她急促地仰頭呼吸一口，調整好，顫聲繼續，“明澈有和你說什麽嗎……”
“有，他讓我對你好些。”裴煦凝眸看著眼前臉色有些紅的人，擡手按住她後背讓她靠自己近一些，低頭吻住她的唇。
季枝遙的指甲深深嵌進他後背，水面浮沈，頭發近乎全濕透了。出浴時，整個人像被抽去骨頭，趴在他肩頭沈沈地呼吸。
“一點都不好……”她欲哭無淚地控訴。
裴煦將人放到床榻上，到桌邊喝了口水，再餵她也喝了點。
之後，俯身到她耳邊低聲說：“那繼續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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